第五十四章 钱兴回京的第一壶酒-《公子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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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弓着腰侧耳听了吩咐的伙计先是面露为难之色,很快就感觉手里被那书生塞了一颗碎银子,登时大喜,不着痕迹地把银子塞进袖中,快步走到钱兴所坐的桌子一侧,瞥了眼盘子里的酱肉还剩下多半,讪笑着商量道:“这位爷,小店的酒菜吃得可还应心?”

    钱兴嗯了一声,也不看他,伸手夹了一筷子爽口凉菜送进嘴里,又仰头灌下杯中酒,点头顺着话头应付道:“酱肉味道不错,这一口啊,还得是京都里的厨子做出来的地道,凉菜也脆生,伙计,有没有烙饼吃?”

    那拿人手短的伙计连声应着,趁热打铁道:“听您口音倒不像是外地人,这是从远处刚回京?小店里有早晨刚烙出来的面饼,这时候天热,不如吃碗凉面。您瞧,这里靠窗太喧闹,吃面也吃不舒坦,不如换个僻静位子?”

    钱兴眯起眼睛,漫不经心朝三个书生看去,摇着折扇的那人却故意不与他有眼神接触,可惜不知道从他们没上楼时,副统领就认出了那摇着折扇的是谁。

    司天监的一万玉龙卫,本就是遍布大周十四州疆土中探听各地情报的修士,以前负责中州左近各地的钱兴对京都大大小小的门阀以及关系不敢说了如指掌,但对有名有号的人物确实认识不少,那摆出一副高高在上淡然神情的书生,在天子脚下名声不小,是国子监祭酒大人的得意门生之一,曾有一篇策论得过景祯皇帝的赞赏,与天家同姓,叫做李济安。

    李济安是中州人,算是生在书香世家,其曾祖任过太子洗马,祖父也曾在礼部任职,都是清贵衙门,只是其父亲不愿意为官,娶了个海洲散修家的女儿,偶有诗文流传在京都,也难免被古板大儒们斥责为读书都读到石榴裙底下去了,尽是些芙蓉帐底低鬓娇怜的艳词,到了李济安出生,其祖父索性就把他从小带在身边好生培养,好在他自幼聪慧,尤其对六经颇多见解,得了国子监那位祭酒大人的青眼,收归门下,甚至当做衣钵传承。

    此人自视甚高,明明前后两届都可以参加科举,不敢说能一举夺魁折桂蟾宫,跻身二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惜都未曾应试,与他相熟的人都知道,李济安是想等一个厚积薄发、高中状元郎的机会,而现在,他已然称为京都年轻士子中的领袖之一,兴许是有素来跟陈无双不对付的那位祭酒大人授意的缘故,从目盲少年平白得了探花郎的殊遇,李济安几次在读书人聚集时作诗行文讽刺,虽然他自矜身份没有太露骨的脏字,但算是骂得最凶的人。

    钱兴抬头瞪着伙计,故意用略微恼怒的语气道:“京都是讲规矩的地方,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凭什么他们一来,我就得换位子?”

    伙计满脸无奈,回头用征询的目光去看那几个书生,二楼上一时之间所有人说话的声音都停了。

    李济安手里的折扇微微一顿,用眼神制止了身旁两名同伴想要站起来说话的举动,温和笑着摆摆手,轻声道:“伙计,天热心烦,拿些冰镇梅子汤来,捡着拿手的小菜端来,再要两壶好酒。”

    那收了银子却没办好事情的伙计如蒙大赦,拿肩上搭着的手巾抹了把汗,点头哈腰答应着往楼梯处走去,下楼时偏头看了钱兴一眼,嘀咕着难道是看走眼了,刚才怎么觉着那像是穿了一身孝衣的胖子身上,好像有江湖修士高人常说的杀气?

    钱兴轻轻哼了一声,继续吃肉喝酒,拴在酒肆门外的那匹老马,有些躁动不安。另外两个书生犹自愤愤不平地指桑骂槐,话里话外故意露出李济安的名号和身份,国子监祭酒大人的得意弟子在整个京都士子圈里都名声响亮,不少人都恭维他是凤凰非梧桐不栖,就等有十拿九稳把握的时候去参加科考,不出意外的话三年之后的状元郎就会姓李,而后再有长辈余荫和恩师大人的照拂,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连一些在大周朝堂排得上号的门庭都有意无意招揽他,近些日子更是连太子殿下东宫的门客都开始邀他饮宴,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胖子如果识相,能乖乖让开位置最好。

    可惜,那像是家里死了长辈的胖子听在耳里,仍是无动于衷。

    扭头看着窗外的钱副统领小口喝着不值太多钱的浊酒,有些羡慕自己骑来的那匹老马,至少它有能扫去烦人苍蝇的长尾,而他,只有一柄刀。

    李济安若有所思地打量他几眼,朝堂自古以紫为贵,且谁都知道司天监弟子喜穿白衣,因此京都里的百姓或是贵人,除了家中有丧事不得已而戴孝的之外,很少有人愿意穿白衣,偶尔能见到的几个多半也都是头一回来京都的外乡人,尤其是仰慕剑气沛青冥的江湖游侠儿,那胖子听了他的名号还能坐得住,要么是为了面子死撑,要么是真的压根就不把他李济安当回事。

    另外两个书生见说了半天都收效甚微,也就悻悻住了口,等伙计上了酒菜,隔壁几桌喝酒的人都在低声讨论雍州、凉州以及南疆,李济安静静听了一阵子,忽然合上折扇端起酒杯,缓缓道:“诸位都是读书人,酒后还是莫谈国事的好,陛下雄才大略、首辅杨公老成谋国,自有应对之策。”

    二楼上静了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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